三个月时间,很快就到了。
三个月之中,苟总管也允许她去探望过两次公子的病势,当然,两次阮天华都清醒着,只是躺在床上,真如大病初愈一般。
小红心里有数,要阮相公清醒与否,都操之在五山主手里,他要你清醒几分,你就清醒几分。
好在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,只要阮相公一清醒,自己就可以把他救出去了。
她眼巴巴的计算着时日,她所盼望的日子,终于来了。
这天晚饭之后,全身收拾妥当,就悄悄跃出后院,一路疾奔,快到竹林,就迅快的闪身而入,穿行竹林,来至小楼侧面,举目看去,窗口已无灯火,她小心奕奕的飞身跃登屋檐,闪到窗下,然后双手扪着窗隙,缓缓拨开窗户,踊身跃入。
床上,阮天华正在跌坐连功,忽然听到窗户开启之声,睁开眼来,只见一条小巧人影已经穿窗而入,轻手轻脚的走近床前,不觉问道:“你……”他该是要说“你是什么人”的,但只说了一个“你”,小红心头一惊,急忙“嘘”了一声,低低的道:“相公,是我。”
阮天华惊奇的道:“你?”
小红眨动眼睛,藉着窗前月光,看到阮天华坐在床上,果然清醒了许多,但他看到自己竟似不识,岂非神志只恢复了一半?
她听五山主说过,他在三个月之后,只使阮相公神志在半醒之间。
这就凑近了些,悄声道:“阮相公,你还认识小婢吗?”
阮天华目光灼灼,凝视在小红脸上,过了半晌,才道:“好像很熟,只是记不起来了。”
小红道:“小婢是小红呀。”
阮天华点点头道:“不错,你是小红。”
小红喜道:“相公记起来了。”
阮天华道:“你怎么会找来的?”
小红悄声道:“小婢是冒险进来的,相公立即跟小婢出去,离开这里才好。”
阮天华摇摇头道:“我不能离开,这是师父说的,要我好好练功。”
小红急道:“不成,他不是你师父,他是个坏人,相公一定要和小婢出去,尽快离开这里。”
阮天华道:“师父怎么会是坏人?”
小红道:“他们是害你,相公目前神志只恢复了一半,是他用手法点了你后脑“玉枕穴”,相公不能再留在这里。”
阮天华迟疑道:“你说的是真话?”
小红道:“相公连小婢的话也不相信么?小婢和相公是一起被他们掳来的,你怎么忘了?”
阮天华想了想道:“你说的好像不错,我就是想不起来怎么会在这里的?”
小红道:“现在相公相信了,那就快些走吧。”
阮天华楞楞的道:“我们到那里去呢?”
小红道:“我们出去了再说。”
阮天华道:“好,我都听你的好了。”
小红心想:阮相公神志只在半醒半迷之间,自己为了救他,说不得只好要他全听自己的,才能逃出樊笼。
心念道一转,就接口道:“对了,我们为了逃离这里,不管有什么事,相公都要听小婢的,就是遇上五山主,你也要听小婢的,不可听他的话了。”
阮天华问道:“五山主是谁?”
小红道:“他就是相公叫他师父的人。”
阮天华道:“你不是说他是坏人吗?我自然不会听坏人的话。”
小红暗暗一喜,自己总算说服了他,一面忙道:“那就快些走了。”
阮天华点点头,立即跨下木床。
小红看到床前挂着一口长剑,伸手摘下,递给了阮天华,低低的道:“相公把剑带上。”
阮天华伸手从几上取过一柄两尺长的铁骨摺扇,说道:“这也是我的。”
小红说了声:“快随我来。”接着又嘱咐道:“出去之后,相公就不可再开口了,只要跟在小婢身后,走得越快越好。”
阮天华点头道:“这我知道。”小红没有作声,当先穿窗而出,阮天华也随着她穿窗而出。
小红回过身去,轻轻掩上了窗户,伸手指了指,就翩然飞起,落在地上,一下闪入竹林,阮天华立即跟着过来,闪入竹林之中。
差幸况天机认为此时正是阮天华练功的时候,何况这里又是他们联盟的中心,外人绝不能进来,防范上自然不很严密。
小红为了要救出阮天华,这三个月来,当然处处留心,早就计划好逃走的路线。
虽然她始终问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,但从种种迹象判断,譬如厨房打杂的,要出山去采购粮食,都要两三天才回来,可见离市镇极远。
大宅是建在山麓间,只有东首有一条山路,因为四周都是群山峻岭,没有人行走,就没有山径了。
自己两人要逃出山去,自然要循着山径走,如果一旦被况神机发觉,他们就很容易追上来,而且追上来了,你想硬拼也拼不过他们,最后还是被他们捉回去。
这回如果被他捉回去,阮相公当然会被他们用手法完全迷失神志,自己不用说连命都保不住。
因此,小红拟定的路线,就是和山径背道而驰,朝山中奔去,入山虽深,总会有出山的一天。
小红一路提气急奔,阮天华自然也是跟在她身后奔行。
夜深山黑,天上虽有明月,但所经之处,全是悬岩峭壁,没有路径可循,这要是白天还好,黑夜之间,走来自然倍感吃力。
翻过两重山岭,小红已经娇喘不胜,香汗湿透衣衫,她因这里距那大宅还近,怕五山主及苟总管寻来,那敢稍息,还是一路提气疾行。
现在又翻过了一重山岭,小红实在感到体力无法支持,只得站停下来,回头看去,阮天华一直跟在自己身后,自己脚下一停,他立即站停,一张俊脸,和平时一样,既没有流汗气喘,心中暗暗惊奇,一手拭着汗水,问道:“相公累不累?”
阮天华道:“我一点也不累。”
小红忖道:阮相公武功比我高,但也不会差得太远,自己累得心跳气喘,汗出如浆,他怎么一点也不累呢?
看来这三个月时间,五山主当真教了他不少武功,内功也增进得很快,唉,他们如果是不存什么坏心,阮相公跟他们学武,该有多好?
阮天华看他望着自已没有作声,他究竟神志清醒了一半,说道:“你跑累了,怎么不坐来憩憩呢?”
小红心中暗喜,忖道:“看来阮相公果然清醒多了。”她找了一块大石,用口吹了吹,就坐了下来,仰头说道:“相公也坐一会儿咯。”阮天华听她叫他坐,果然走了过来,和小红坐在一起。
小红从来也没和男子坐得这么近过,他这一坐下,就和自己并肩而坐,蓦的感到一阵羞涩袭上心头,但这是自己叫他坐的,他总是神志没有恢复,你叫他坐,他自然坐到自己身边来了。
但不论他神志只清醒一半,他总是男人,小红本来还有话问他,现在就不敢说了。
两人默默的坐了一回,夜风吹来,身上汗水很快就干了,经过这一阵休息,疲劳也恢复了大半。
小红总是担心着有人会追来,自然还是快些走的好,这就盈盈站起,说道:“相公,我们走吧。”阮天华是没有主张的,你叫他走,他就站起身来,跟着你来。
这一个晚上,他们也不知走了多少山路,天色渐渐黎明,前面有一道宽阔的山涧,挡住了去路,两山之间相距少说也有二三十丈,下临绝壑,水势洪洪。
小红眼看无法过去,只得沿着山涧走下去。
晨曦渐渐从山顶间升起,晨雾渐渐从山林间消失,他们已从山腰间走近山麓,山涧也随着山势朝西流而去。
小红因阮相公神志只清醒了一半,没人可以商量,自思山涧水势既然朝西流而去,自己两人只要跟着山涧走去,定可找到出路,这就依然一路沿着山涧走去。
走了将近一里来远,山间中乱石累累,两边山势因为你已经走到山麓,望去更见高峻,危石似要压顶而下,中间水势还是十分湍急,就是沿着山间而行,这段路却愈来愈难走,你只有在乱石上,纵跳起落,大概要走完这一段两山夹峙的山缝,才会有平地。
小红一晚没睡,这一段路当真走得她粉脸通红,胸脯起伏,只是喘气,前面又有一方十数丈高的大石,挡住了出路。
十数丈高的大石,她当然跳不上去,只好从大石后面绕过去了。
那知转到大石后面,忽然发现右首石壁间,有一人来高的石窟。
里面虽然有些黑,但天光照射,看去洞窟相当宽敞,也极为平整,心中不禁一动,暗想:自己两人已有一晚没睡,这里地势幽僻,不易被人找到,不如在这里休息一回,养足精神再走不迟。
这就回身道:“相公,这个洞窟不易被人发现,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回再走吧。”
阮天华道:“你说在这里休息,就在这里休息好了。”
两人走入石窟,小红又仔细的打量了一阵,发现这座石窟竟然极大,里面简直象一条宽阔的甬道,黑越越的不知有多深?
光是从里面吹出来的风。
就使人有寒飕飕的感觉。
左右两边石壁间黑暗之处,似乎也有几个窟窿。
这要是在夜晚,小红绝不敢在这座深邃的石窟中逗留,但现在已是大白天,当然不用害怕了。
她要阮天华站在中间,自己却向左首石壁走去,到了近前,凝足目力看去,这里果然有两个较小的洞窟,只是里面太黑了,她不敢进去,再走向右首,石壁间也有两三个洞窟,同样黑得有点怕人,她当然也没进去,只是在两边走了一圈。
她觉得在石窟中休息,虽有天光透入,总觉不太好,因为外面如果有人,就可以看到,还是石窟进门的左首,较为隐秘,也可以避风,这就朝阮天华招招手道:“相公,到这里来较为避风。”阮天华依言走了过来。
小红道:“我们已经奔行了一晚,相公快坐下来,在这里睡一会儿好了。”
阮天华道:“你坐下来休息好了,师父要我每天一早,就得练武,这里地方很大,我要练剑,练完了剑,还要练扇。”
小红举手理理鬟发。
嫣然笑道:“这是平日,学了武功,自然要勤加练习,但今天我们奔行了一晚,就该休息了,出山去,还不知要走多少走呢,不养足精神,体力如何支持得住?”
阮天华道:“我晚上都不睡觉的,师父都要我坐着练功,他说练功比睡觉还要好。”他口中的师父,自然是五山主了。
小红道:“那么相公就坐下来练功好了。”阮天华果然依言坐下,盘好双膝。
瞑目垂帘,运起功来。
小红也倚着石壁坐下,她人虽极为疲乏,但一时之间,想到出山之后,该到那里去呢。
那晚天罡门集会,被铁手五煞闯入,死伤了不少人,不知伏大娘有没有负伤?
阮相公只是临时代替于公子的,现在该不该再把阮相公带回去?
相公是形意门的人,他应该回家去才对,只是他脸上易的容,是伏大娘的独门手法,没有伏大娘的洗容药,是洗不掉的。
想到他易了容,不觉侧脸朝他看去,这一回功夫,只见阮天华坐着的人,顶门上冒着缕缕热气,好象从蒸笼上冒出来的热气一般,心中不禁觉得奇怪,再仔细看去,阮相公的身上,也在冒着热气,整个人都象被热气包围了一层,心中暗自忖道:阮相公练的不知是什么功夫?
难怪这三个月时间,他内功增进了很多。
坐了一回,心渐渐静下来,人也朦胧睡去。
突听有人洪声笑道:“果然在这里了。”这句话声若焦雷,小红蓦然惊醒,耳朵犹在嗡嗡直鸣,她只当是五山主、苟总管追来,发现了阮相公自己二人,急忙睁开睛来,只见石窟中间站着一个长发披肩,身穿半截黄衫的老者,此人身材不高,但肩膀极阔,因自己两人坐在进洞左首靠壁处,看到的只是此人背后。
小红心中暗暗奇怪,这人不象是追踪自己来的,他面向洞里,似乎也没有看到自己两人,怎么会说“果然在这里了”呢?
心念方动,只见长发黄衫老者己举步朝石窟中走了进去。
那条象甬道般的石窟,黝黑阴森,他进去了,立时就被黑暗吞没,看不见人影。
小红回头看去,阮相公依然瞑目垂帘,一动不动,身上还在冒着缕缕热气,当然运功还没完毕。
就在此时,只听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从洞口走入。
进来的两人,一个身穿灰布道袍,手持拂尘,另一个穿的是一件蓝布大褂,腰束阔带,她能看到的依然只是两人的后形。
他们一路边走边说,走到石窟中间,才略为驻足。
穿蓝布褂的目光回顾,道:“这里是白鹤洞,大概不会错了。”
灰衣道人笑道:“咱们那就进去瞧瞧。”
穿蓝布褂的道:“此洞如此黑暗,崆峒老怪又先咱们而入,只怕不易对付。”
灰衣道人大笑道:“难道合咱们之力,还怕他不成?”
穿蓝褂的道:“近日白鹤洞出世的风声业已传开,只怕进来的不止咱们三个人而已。”
灰衣道人道:“所以咱们还是早些进去,不要让老怪一个人捷足先得。”
穿蓝褂的点头道:“道兄说得也是,白鹤真人成道已有百年,江湖上传说他得到的一部《紫府铨真》,藏之洞府,留待有缘,自然也在此洞之中了,紫府奇书,玄门之宝,觊觎者必众,据兄弟看,在老怪前面,也可能早已有人进去了。”两人只是在中间停得一停,就继续举步往里行去。
小红听了没头没脑的几句话,好象这座石窟,叫做白鹤洞,被人发觉还没有几天,里面藏有一部奇书,好象还会有很多人闻风赴来,她当然不会去关心这些,只是会有人赶来,自己二人就得及早离去。
就回头看去,这一阵工夫,阮相公身上的热气,已经渐渐消失,心中暗道:等阮相公运功醒转,就可以上路了。
刚回过头来,突见自己两人面前,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个子矮小的白发鸠面老婆婆,手中柱着一支弯弯曲曲的木杖,一双绿阴阴的眼睛望着自己两人,脸上似笑非笑,神情谲诡,使人一看就会感觉到她笑得不怀好意。
小红吃了一惊,急忙站起身来,右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腰间短剑。
鸠面老婆婆发出尖锐的磔磔笑声,问道:“你们两个小娃儿,是何人门下,可是跟着你们师父来的?”
小红摇摇头道:“我们没有师父,昨晚山中迷路,今天早晨才找到这个石窟,只是在这里休息一回,等我家相公醒来,就要走了。”
鸠面老婆婆看了阮天华一眼,问道:“他就是你相公?”
小红点点头道:“是的。”
鸠面老婆婆道:“你们早晨就在这里,可曾看到有什么人进来吗?”
小红道:“最早我也不知道,刚才我是被一个长发老人笑声惊醒的。”
“长发老人?”鸠面老婆婆问道:“那是怎样一个人?”
小红道:“我看到的只是这位老人家的背后,个子好象不高,肩膀很阔,身上穿一件半长不短的黄衫……”
“崆峒黄衫。”鸠面老婆婆自言自语的道:“这老怪物也来了,唔,还有什么人?”
小红道:“后来又有一个灰衣道人和一个蓝褂的老人,刚刚进去。”
鸠面老婆婆道:“那是九宫双剑了,他们居然赶到了老婆子的前面。”
刚说到这里,阮天华已经运功醒转,睁开眼来,看到鸠面老婆婆站在前面,正在和小红说话,不觉奇道:“小红,这位老婆婆是谁呢?”
小红忙道:“相公醒来了,我们该走啦。”
鸠面老婆婆尖声问道:“小娃儿,你叫什么名字?”
阮天华道:“我叫于立雪。”
鸠面老婆婆又问道:“他呢?”
阮天华道:“他叫小红。”
鸠面老婆婆道:“很好,你们两个跟老婆婆进去。”
小红急道:“不成,相公离家已有多日,我们急于赶回家去。”
鸠面老婆婆脸色微沉,说道:“老婆子要你们跟我进去你们就得跟老婆子进去。”
阮天华道:“小红说要赶回家去,自然是要赶回家去了。”
鸠面老婆婆暗道:“这小子面貌极为清秀;怎么说话有点浑。”一面磔磔笑道:“老婆子一向言出如山,你们知道老婆子是谁?”
阮天华楞楞的道:“不知道。”
小红心头暗急,说道:“老婆婆,真对不住,我们还要赶路,不能跟你进去。”一面朝阮天华道:“相公,时间不早了,我们走吧。”
阮天华点头道:“好,我们走。”
鸠面老婆婆道:“你们走得了吗?”
小红气道:“老婆婆,你讲不讲理?”
鸠面老婆婆磔磔怪笑道:“跟老婆子讲理的人,都到阎老二家里去了。”要知她乃是江湖上出名的魔头,焉会看不出来,阮天华只是个楞小子,出主意的是他书童小红,因此话声出口,右手一抬,伸出一双千枯得象鸟爪的手爪,五指如钩,朝小红肩头抓来。
小红没想到她会猝然出手,一时如何来得及躲闪?
阮天华看她向小红出手,右手疾发,一下就把她爪势格了开去,有这一瞬空隙,小红趁机向右闪出。
鸠面老婆婆不觉一怔,目中绿光大盛,尖笑道:“好小子,你居然格得开老婆子一爪。”
阮天华道:“是你先欺侮小红的。”
小红一手握着剑柄,说道:“老婆婆,咱们和你井水不犯河水,你要进去,我们要回家,大家各不相干,好了,我们要走了。”
鸠面老婆婆磔磔怪笑道:“要走容易,你们只要接得住老婆子三招,老婆子就不再难为你们。”阮天华望望小红,没有作声。
小红道:“接下三招,你就让我们走了?”
鸠面老婆婆道:“不错,老婆子言出如山,说了岂会不算?”
小红道:“相公,老婆子要你接她三招,才能让我们离去,看来只有接她三招才行。”
阮天华道:“只有接她三招才行。”
鸠面老婆婆忖道:“这小子果然很浑,真是个绣花枕头,锦绣其外,败絮其中。”一面喝道:“好,你们小心了,这是老婆子第一招。”右手一挥,朝两人拍来。
她一向独来独往,从不收徒。
但进入石窟,听了小红的话,知道崆峒黄衫及九宫双剑已经进去,因此想到要两人跟她进去,原意只是不想两人泄漏自己行藏。
后来她伸手一抓,被阮天华格开,试想她数十年修为,这一抓虽然只不过随手抓出,但阮天华的举手一格,也只是随手而发,发觉这年青人武功极高,但人却楞楞的,是个浑小子。
这下正中她的下怀,把这楞小子带进去,岂不是一个得力助手,但还是先要看看他的武功来历,故而说出接她三招的话来。
既是存心要试试这楞小子的武功,第一招上,她只使了三成力道。
她虽然只使出三成力道,但江湖上一般好手,已经未必能够接得下来。
小红右手一直接着剑柄,此时手腕一翻,锵的一声掣出剑来。
阮天华回头道:“你不用出手,我来。”右手一竖,迎着鸠面老婆婆掌势击出。
鸠面老婆婆这一掌不带丝毫风声,好象只是朝前轻轻推了一把。
阮天华击出的一掌,也没有凌厉的风声,但却有一股森冷的寒气,应掌而生。
两股劲气乍然一接,中间却发出蓬然一轻震,鸠面老婆婆的第一招,就被阮天华接了下来。
小红当然不会知道鸠面老婆婆这一记只使了三成力道,眼看阮相公居然接下来了,心头自然暗暗高兴。
鸠面老婆婆目中绿芒飞闪,磔磔笑道:“小娃儿,原来你练的是“北溟玄功”,好,再接老婆子一掌。”话声出口,又是一掌拍了过来,这回她又加了两成力道。
阮天华道:“接就接。”右手忽然握拳,身形微侧,呼的一拳朝前击出。
“蓬”,又是一声轻响,阮天华只是上身晃动了下,果然又被他接住。
“形意门的炮拳。”鸠面老婆婆一张鸠面流露出欣喜之色,点头道:“果然难得得很,你小娃儿这点年纪,能接得下老婆子五成力道,好这是第三招了。”身形一动,人已到了阮天华的面前,不,右手快如电闪,鸡爪般五指一下扣住了阮天华右手脉门。
阮天华用力一挣,鸠面老婆婆五指有如铁箍,那想挣得动分毫,一张俊脸登时胀得通红。
小红见状大惊。
右手长剑一指,疾欺而上,喝道:“你快放手。”口中喝着,剑光一闪,巳朝鸠面老婆婆右侧腰肋刺去。
鸠面老婆婆右手扣着阮天华脉腕,只向左跨出半步,就让过小红刺去的一剑,磔磔笑道:“小子,你再敢动一动,莫怪老婆子心狠手辣,我只要催动真气,你家相公就会逆血攻心,送了小命。”
小红举目看去,阮相公一张俊脸果然已经胀得通红,心头更急,说道:“那你要待怎的?”
鸠面老婆婆磔磔尖笑道:“老婆子还是一句老话,你们两人跟我老婆子进去,我就放开你家相公。”
小红道:“你要我们进去做什么呢?”
鸠面老婆婆道:“老婆子只有一个人,有你们两人作伴可以替老婆子做些零碎事儿,老婆子可以保证,绝不会伤害了你家相公,说不定还有好处。”
小红道:“我们也不想什么好处,你快放开相公。”
鸠面老婆婆道:“你答应了,老婆子自会放他。”
小红道:“我答应你有什么用?你该问问我家相公答不答应?”
鸠面老婆婆磔磔笑道:“你当老婆子看不出来?你家相公都听你的对不?”
小红被她说得脸上一红,说道:“好,我答应你,你快放开相公的手。”
鸠面老婆婆道:“好,老婆子相信你,不过你要记住了,老婆子面前,你少掉花枪,江湖上惹怒了老婆子的人,没有一个活得过三天的。”说着,果然五指一松,放开了阮天华的手腕,阮天华只到此时才“啊”出声来。
鸠面老婆婆道:“好,你们可以跟我走了。”
小红道:“慢点:”
鸠面老婆婆道:“你还有什么事?”
小红道:“咱们总得先说清楚了,老婆婆你到里面去,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?”
鸠面老婆婆道:“最多一两天,难道老婆子会在黝黑的山洞里住上一辈子?”
小红道:“就算两天好了,过了两天,你若是还不出来,我们就要走了,那时你不能再拦阻我们了。”
鸠面婆婆阴森一笑道:“好,老婆子答应你,不过在这两天之中,你主仆二个,都得听我老婆子的。”
小红道:“好,咱们一言为定。”
阮天华楞楞地问道:“小红,咱们真的要跟老婆婆进去吗?”
小红道:“小的已跟老婆婆说好了,咱们跟她进去,只以两天为限,过了两天,咱们就要先出来,相公认为如何?”
阮天华道:“你和老婆婆说好了就好。”
鸠面老婆婆心中暗暗奇怪,这楞小子一身武功练得不错,怎么会听一个书童的话,如果说他是被这小书童迷失了本性,这又不象,小书童对他又这般忠心耿耿,这倒真教人想不通。
一面伸手从身边百宝囊中取出一个铜制的火筒,递给了小红,说道:“你拿着火筒,走在前面。”
小红接过火筒,阮天华道:“小红,我和你一起走。”
鸠面老婆婆道:“你们两人走在前面也好,你武功不错,如果有人出来偷袭,你可以替他挡一挡,不过,你们记住了,一旦有人向你们出手,你们只管退下来,自有老婆子应付。”两人答应一声,果然举步往里面走去。
鸠面老婆婆就跟在他们身后。
这石窟里就象一条甬道,足有两三丈宽,望去黑黝黝的深不见底。
小红打着火筒,拿在左手,右手执着长剑,一面说道:“相公,你也把剑抽出来,可以防身。”
阮天华依言也抽出长剑,问道:“这里很黑,进去做什么呢?”
小红已经听穿蓝褂的说过,这里叫白鹤洞,进去有人,好象是找一部奇书去的,但他为人机警,鸠面老婆婆不象好人,这些话她自然不肯说出来,只是摇摇头道:“小的也不知道,这要问老婆婆了,这里面又冷又黑,一点也不好玩”
鸠面老太太磔磔尖笑:“你们不用多问,到了里面,就会知道。”这样深入了二三十丈,甬道似到尽头,两边石壁至此忽然束拢,中间一个窟窿,象是圆洞门一般。
鸠面老婆婆道:“到地头了,快些进去。”
小红手持火筒,和阮相公并肩走在前面,刚跨进洞窟,猛听有人洪喝道:“小娃儿,还不快把火熄了?”
呼然有声,一道强列无匹的掌风迎面拍来,令人为之窒息。
阮天华遇上有人袭击,不待小红出声,右手一抡就迎击出去。
这一瞬间,火筒突然熄灭,两股掌风乍然一接,发出蓬的一声大震。
对方这一掌只是为了熄灭火筒而发,敢情仅使三成力道,是以被阮天华接了下来。
“哈哈。”那人洪笑一声:“小娃儿,好,你居然接得下老夫三成力道。”
就在火筒乍熄之际,小红只觉身边疾风轻掠,擦身而过,鸠面老婆婆已经一下抢到了前面,一言不发,挥手一掌朝那人发话之处劈了过去。
小红为人机警,听声音那人似在右首,她迅速的拉着阮天华的手悄悄朝左退去。
石窟中黝黑如墨,但听又是一声蓬然大震,劲风四卷,不用说是鸩面婆婆和那人互击了一掌,小红紧拉着阮天华又朝左首退下了几步。
“哈哈。”那人洪声喝道:“什么人偷袭老夫,这一掌绝不是那小娃儿所发。”
鸠面老婆婆磔磔尖笑道:“崆峒老怪,你猜猜看,老婆子是什么人?”
那人洪笑一声道:“原来是桑鸠婆,无怪这一掌有点份量。”话声甫落,突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,从洞窟外掠入,光听风声,至少也有五六个人。
只听桑鸠婆尖声喝道:“进来的什么人?”她敢情随着话声,向后劈出了一掌。
“砰。”接着有人和她对了一掌,大声喝道:“你是什么人?不问青红皂白,出手伤人。”这人声音粗大,小红听出是诸广山山主伏三泰的声音,心头方自一惊。
桑鸠婆磔磔尖笑道:“老婆子从来就不问青红皂白。”又是一掌劈了过去。
另一个人道:“伏兄,由我来接她一掌。”这是万洋山山主羊乐公的声音,他的话声一落,“蓬”,这一声气势较盛,震得山腹石窟劲风呼啸,碎石和灰尘粉落如雨。
另一边也同时响起崆峒黄衫的一声洪笑:“滚开点,老夫在这里。”
“拍。”这一声不象对掌的声音,接着响起一个冷冷的笑声说道:“阁下口气不小,掌力也够强,想不到白鹤洞刚一出世,就引来了不少高人,阁下且报个万儿给在下听听。”小红听得心头又是一紧,这说话的正是五山主祝神机,这么看来,五位山主只怕全进来了,他们准是追踪自己两人来的,这怎么辩好?
她紧拉着阮天华的手,又往后退了几步。
只听崆峒黄衫洪声道:“老夫是谁?老夫就是老夫。”
桑鸠婆一掌被那人接了下去,不觉磔磔厉笑道:“北溟玄功也不过如此。”
“锵:“又有一人在黑暗中抽出长剑,喝道:“五山山主在此,江湖朋友进入白鹤洞的,均希及时退出,免伤和气。”此人话声带着浓重的土音,正是九顶山主应天生。小红心中暗道:“五山山主果然全来了。”
接着响起一个苍老声音笑道:“江湖上几时出了五山,六山的人,也在这里穷吼,白鹤洞是你们买下来了?”
崆峒黄衫洪笑道:“南宫老儿说得不错,几个不成气候的东西,也到这里摆谱来了。”
桑鸠婆道:“你们莫要争吵,先看看进来的究竟是些什么人?”说到这里,回头叫道:“小红,你把火筒打亮了。”
小红吃了一惊,她叫出自己的名字来,这回糟糕了,她不敢答应,慌忙拉着阮天华急急后退。
果然,祝神机听到“小红”的名字,不觉大笑道:“小红在这里,于立雪自然也在这里了。”
阮天华究是神志迷失了一半,闻言说道:“我是在这……”小红大急,急忙伸过手去掩住他的嘴巴。
“哈哈……”祝神机朗笑一声道:“你们居然逃到这里来了。”阮天华虽然只说三个字,就被小红掩住了嘴,但祝神机已经听出他们站在右窟左首,身形一晃,欺了过来。
桑鸠婆呼的一掌横拍出去,喝道:“谁敢过来?”
这一掌劲风横扫,势道极猛,祝神机赶快身向旁跃,说道:“这姓于的是咱们兄弟五人的徒弟,你怎地挡起横来。”
桑鸠婆尖声道:“老婆子叫你不许过来,就是不许过来。”
羊乐公大笑道:“这老婆子究是什么路数,难道咱们寻找徒弟,她也管得着?”
伏三泰洪声道:“咱们五山山主,难道还怕一个老婆子不成?”喝声中,就有两声极轻的衣袂飘风之声,迅速闪来。
桑鸠婆磔磔尖笑道:“你们想找死,就只管上来。”她出手比说话还快,呼的一声,杖势横扫出去,欺过来的羊乐公,伏三泰各自拍出一掌,又疾快的退了开去。
桑鸠婆叫道:“小红,老婆子叫你亮起火筒来,你听到了没有?”突然一道火光从中间亮起,那当然不会是小红打着的火筒,而是五山总管苟不弃点着了火折子。
这一亮起火折,大家都看清楚了。
小红和阮天华已经退到左首壁下,桑鸠婆手柱弯曲铁杖,站在石窟左首,和两人相距,还有三丈来远。
石窟中间稍靠里首站著长发披肩的黄杉老人是崆峒黄衫。
石窟进口处,分站六个人,万洋山主羊乐公,诸广山主伏三泰,一左右面对着桑鸠婆,相距也有一丈来远,苟总管手执火筒和五岑山主应天生站在入口处。
九连山主祝神机,九岑山主冉逢春则在石窟中间稍右。
石窟右首也有两个人,那是手执铁拂的灰衣道人,身穿蓝布大褂的秃顶老者,这两人,正是九宫双剑铁拂遭人和秃顶神鹫南宫寿。
五山山主中羊乐公是大山主,他目光一动,不由看得一呆,连忙拱手道:“兄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桑婆婆,黄老丈,和九宫二位道兄,方才黑暗之中,咱们兄弟多有冒犯,兄弟敬向四位赔礼。”说罢又连连拱手。
桑鸠婆婆磔磔怪笑道:“羊老儿,现在还要老婆子退出去吗?”
羊乐公人生得矮小,但长髯过腹,陪笑道:“咱们兄弟只是听说白鹤洞出土,顺便来瞧瞧的,其实咱们是找小徒于立雪来的,他神志有些不清,和他书童逃了出来,桑婆婆名满江湖,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小徒,伤了彼此和气。”
桑鸠婆自然相信,那姓于的小娃儿不是也会北溟玄功?
看来他说的倒是不假,江湖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,人家找寻徒弟,任谁也不好挡横。
她朝阮天华、小红两人看了一眼,还没说话。
小红听得大急,说道:“婆婆,我家相公不是他们的徒弟。”
祝神机喝道:“小红,是你怂恿于立雪逃出来的是不是?你这小子,早该毙了你。”挥手一掌,凌空朝小红拍来。
桑鸠婆伸手一拦,说道:“小红,你家相公怎么会不是他们的徒弟?”
小红道:“我家相公是被他们掳来的,他们用恶毒手法,迷失了相公神志………”
伏三泰怒声道:“小子还敢胡说。”身形疾如瓢风,直欺过去。
桑鸠婆铁杖一挑,呼的一声在他身前桑划起,硬把伏三泰逼退,口中喝道:“老婆子话还没有问完,你稍安毋躁。”
冉逢春怒声道:“桑婆婆,咱们井水不犯河水,你包庇咱们逃走的徒弟,那是没把咱们五山派放在眼里了?”
小红道:“我家相公是天罡旗门下,谁说是你们的徒弟?你们迷失了相公的神志,江湖上那有师父迷失徒弟神志的人?”
秃顶神鹫南宫寿目光一注,问道:“你家相公是天罡门于勿用的后人?”
桑鸠婆霎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,问道:“南宫老儿,你问他作甚?”
秃顶神鹫大笑道:“因为于勿用是老夫的师兄,他儿子就是我的师侄。”他目光转注到五山山主身上,说道:“老夫师侄,真是被你们迷失了神志?解药呢?”
羊乐公攒攒眉道:“南宫老哥怎么会相信这小子的胡说八道,他明明是咱们五人的徒弟儿,只是神志有些不清,容易受人蛊惑,于立雪你还不过来?”
阮天华为难的望望小红,说道:“小红,大师父在叫我了。”
小红道:“相公,他不是你师父,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,你再也不能去理他们。”
羊乐公怒声道:“果然是你小子在挑拨离间。”呼的一掌拍了过去。
桑鸠婆举手一挥,磔碟尖笑道:“你们五个人共收一个神志不清的徒弟,倒是怪事。”“篷”,她和羊乐公硬接了一招,双方各自后退了一步。
秃顶神鹫嘿然道:“老夫要你们交出解药来,你们可曾听到?”
伏三泰大笑道:“南宫老哥,就算于立雪是你师侄,但他却是咱们五人的徒儿,徒儿总比师侄要亲吧?如有解药可以解他迷失的神志,咱们早就给他服了,还用老哥说么?”
秃顶神鹫道:“小红说于立雪是被你们在他身上做了手脚。”
伏三泰道:“你怎能听信一个书童之言?”
秃顶神鹫浓眉掀动,说道:“他是老夫师侄,被你们迷失神志,老夫岂能不管?”
羊乐公笑道:“他是兄弟五人的徒弟,难道会是假的。”桑鸠婆心中暗暗奇怪,他们双方互争这个白痴,究是为了什么?
铁拂道人道:“诸位不用争执了,贫道和南宫道兄,同住九宫,方外论交,知之甚稔,于勿用于施主确是南宫道人的大师兄,离开九宫之后,据说另创门户,以天罡旗出现江湖,后为仇家所杀,这位小施主,既是于施主的后人,南宫道兄自然要问问清楚,果系五位在他身上做了手脚,自该交出解药来才是,同是江湖同道,不可因此伤了和气。”他说的虽然婉转,但也暗示他是站在秃顶神鹫一面的。
“哈哈。”羊乐公大笑一声道:“就算和九宫双剑伤了和气,咱们这徒儿是非领回去不可。”
崆峒黄衫冷冷的道:“你们争徒儿也好,争师侄也好,你们还不是想骗这娃儿的一面天罡旗?”小红听得暗暗奇怪,他们想骗天罡旗?
天罡旗又不在阮相公身上?
自己还当秃顶神鹫真是于相公的师叔,原来也没安着好心。
桑鸠婆听得心中一动,磔碟尖笑道:“老婆子不管你们争什么,这两个小娃儿是老婆子要他们跟我进来的,时间以两天为限,这两天之中,由老婆子保护他们安全,你们谁也休想动他们一根毫发,两天之后,他们两个要跟谁走,老婆子概不过问。”说到这里,回头朝小红道:“小红,你主仆二人不用害怕,一切有我老婆子替你们作主。”
祝神机大笑道:“老大,看来今日之事,很难善了,咱们五山联盟,还没怕过什么人,如今为了一个门下弟子,虽是小事,但咱们如若就这样退出去了,咱们五山派那就从此不再立足江湖了。”
伏三泰洪声道:“老五说得对,咱们五山联盟,不能丢人,也不惜一战,甫宫老儿,你只管划道,咱们兄弟接不下也非接不可。”
崆峒黄衫洪喝道:“你们要动手,就到外面去。”
桑鸠婆磔磔尖笑道:“在这里动手,热闹些也好。”右手呼的一掌朝苟不弃手中火折子劈了过去。
她掌风如团,何等强劲,苟不弃急忙侧身避闪,掌风从他身旁劈过,火折子依然突告熄灭,石窟中登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。
桑鸠婆钢杖一横,后退了数步,这一刹那间,但听有人洪笑,有人怒喝,登时掌风呼啸,已有几个人在黑暗中动起手来。
接着呛呛剑鸣,有人撤出长剑,也有人豁然打开铁扇,声如裂帛。
这—阵掌风交汇,剑嘶轻啸,大家只凭听风辩位出手,攻拒进退,快如掣电。
小红拉着阮天华的手,紧贴着石壁,缓缓移动,只听桑鸭婆尖喝道:“老婆子在此,谁也不准过来。”喝声中“当”的一声,拦住了一个使剑的,紧接着又是“蓬”的一声大震:
桑鸠婆呷呷笑道:“姓羊的,原来是你。”从她口气听来,这欺来的当是万洋山主羊乐公了,那么另一个和桑鸠婆剑杖交击的,该是九岑山主冉逢春了。
羊乐公和冉逢春欺身过来,当然不是为了对付桑鸠婆,他们的目的,不用说是在阮天华了。
小红心里明白,自己两人落入五山主手中,固然再无逃走之望,就是秃顶神鹫南宫寿说阮天华是他师侄,也不过为了觊觎天罡旗,桑鸠婆虽然护着自己两人,想来也不怀好意。
那么洞窟中这许多人,竟是没有一个可靠的了。
小红心头越想越急,此时他们正在黑暗之中动上了手,自己两人纵然暂时可以无事,也不宜逗留下去,但此时要想出去,洞口站着一个苟不弃,也无法出得去。
她在方才苟不弃亮起火折子的时候,看到左侧不远,似有一条斜斜的裂缝,可以藏身。
此时羊乐公和冉逢春欺来的人,被桑鸠婆一杖一掌,拦住了出路,羊乐公一声大笑,冉逢春一声沉喝,一个发掌,一个发剑,联手攻上。
桑鸠婆杖势连展,劲风呼呼,依然把两人硬行截住,无法冲上半步。
小红拉着阮天华,一步步退到左侧右首壁缝处,侧着身子挤了进去。
这条石缝有如夹层,斜斜而入,只容得一个人侧身而行,她在危急之中,只要能藏身就好,那管裂缝究有多深?
阮天华有小红拉著他的手,他神志只清醒了一半,自己毫无主张,你拉着他走,他就跟着你进来。
石缝既然只能容得一个人侧身而行,当然极狭,地势也一路往上,坡度虽不甚陡,但也并不平坦,脚下所踩到的尽是石砾沙土,经两人这一踩动,就沙沙往下滚落,你踩到之处,沙石滑落下去,上面的沙石,自然就跟着滚落下来。
一时沙沙之声大作,势如流沙,你就是不走,沙石也倾泻而下。
小红暗暗吃惊,此时再待退出,已是不及,看来这回自己两人,只怕要埋身在石缝中了。
退下去既已不成,那只有冒险上去再说,因为你站立不动,泻落的沙石已经快要没胫,自然只有往上去才是辩法。
小红放开了阮天华的手,低低说道:“相公,小婢走在前面,你跟着小婢上来,要手足并用,双手抓住石壁,慢慢的走。”
阮天华道:“双手抓住石壁,我会的。”
小红道:“那就快走了。”她走在前面,双手扪著石壁,但石壁上有许多石块,早已风化,你抓到的石块,有些地方就会一把抓起来,变成碎粒,纷纷落下,有些可以攀得住的,就用手攀,攀住了,再拨起脚来,跨上一步。
双足一经跨动,没胫砂石就往下泻落。
这一段路,走得自然十分艰苦,双手也被碎石划破,血水粘腻腻的,却也并不觉得痛楚。
石缝一路往上,泻落的砂石,也一路滚滚而下,几乎可以把下面的石缝填了起来。
两人一路扪着石壁,只顾往上爬行,根本不知道多少时间,现在他们已经爬到了一处石窟,脚下踩到的已经不是砂石,而是坚硬的实地,但耳中沙沙之声,依然不绝。
小红用手扪着,觉得空洞洞的,已经不是石缝了,急忙叫道:“相公,你上来了吗?”
阮天华答道:“我上来了。”
小红幽幽的道:“我们上来了,只怕再也出不去了。”
阮天华道:“出不去了,为什么?”
小红道:“因为我们的出路,只怕已经被砂石拥塞住了。”
阮天华道:“这里没有拥塞。”
小红道:“这里好象是一个洞窟,当然不会拥塞。”
阮天华道:“这里不拥塞,就不要紧。”
小红道:“但我们没有吃的东西。”
阮天华道:“我肚子还不饿。”小红知他神志没有全醒,说也白说。
伸手一摸,差幸桑鸩婆交给自己的火筒,还在怀里,这就伸手取了出来,擦的一声打亮了,朝四面照了照。
这座石窟,相当宽大,比下面那个石窟还大得多,看去空荡荡的,火光照不到的地方,一片黝黑,估计自己立身之处,是在石窟左侧,这就说道:“相公,我们过去看看。”
两人渐渐走进中间,小红忽然发现南首似乎隐隐有亮光进入。
身在石窟之中,当然分辩不出方向,她只是假设洞窟左侧是东首,那么中间的里首是北首,透进光亮来的地方是南首了。
她急步走了过去,渐渐走近,已可确定从石壁间透进来的是天光了。
阮天华看她走来,也立即跟了过来,问道:“我们要出去吗?”小红走到近前,原来石壁离地两尺高处,象窗户一般,凿开了一个圆形的洞口,依稀天光就是从窗口透进来的。
因为洞口布满了从上面倒挂下的藤蔓,粗逾手臂,不下数十百根之多,层层绿叶,如帘如幕,把洞口密密封住,还结了累累朱红果实,光亮只是从藤蔓的枝叶间透入,是以洞窟之中依然十分黝黑。
小红把火筒交给阮天华,伸手拨出长剑,再探出半个身子,用剑拨开了一些藤蔓,俯首看去,这洞口是在一座百丈峭壁中间,下临千寻,壁立如削,令人目为之眩,那有什么出路?
心中不禁凉了半截。
回入洞中,不觉长长吁了口气,因为火筒由阮天华举在手中,她目光一抬,看到窗户似的洞口上面,绣着“放鹤”二字。心中暗道:“他们稍下面那个洞窟,叫做白鹤洞,这里又有“放鹤”二字,那么这座洞窟,从前一定有人居住,这人也许养了一双自鹤,他在峭壁上开了这个窗口,是放鹤用的了。
接着又想:“这人住在如此幽深的山洞之中,没有吃的东西,岂不很快就饿死了?他拿什么裹腹呢?哦,那藤蔓上结了许多朱红果实,大概可以吃的了。”一念及此,立即又朝窗口探出身去,伸手摘了五六个朱红果实,才回身入内。
阮天华道:“小红,你摘下来做什么的?”
小红把果实放在窗口石槛上,一面说道:“不知道这果实能不能吃?如果可以吃,我们暂时就不愁吃的东西了。”一面说着,一面用手剥开外面一层硬壳,里面包著五六瓣朱红果子,她取了一瓣,轻轻咬了一口。
但觉果汁如蜜,又稠又甜,满口清香,不觉大喜过望,又取了一瓣,递给了阮天华,说道:“相公,这果实很好吃你吃一瓣试试。”
阮天华放入口中,吃了一瓣,点头道:“果然又香又甜。”两人只各自吃了一个果实,就已觉得很饱。
小红更喜不自胜,说道:“现在不用发愁了,这果实外面多得很,吃上一个月也吃不完呢:”
阮天华道:“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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